头条诗人 | 齐伟：我爱这悲伤的大雨

      新 诗 选 刊            头 条 诗 人      

齐伟，63年出生，辽宁锦县人，现居辽宁锦州。86年始发表诗作。诗作散见《诗刊》《诗潮》等纸刊，2次入选中国诗歌网《每日好诗》、8期《中国好诗》。2017年获中国诗歌网实力诗人。3次入围中国诗歌网月度诗人评选。入选中国诗歌网“每日好诗”诗人名录。

新诗选刊

| 约稿、排版：罗永鸿

   齐伟诗选  
      我爱这悲伤的大雨     

| 二月辞

二月短的像火柴。水流水

草蹲在石缝听风。不抬头

的羊群。母鸡们。羽毛内敛

光芒。仰脖子高叫。宝塔层层

升高。篡改时间。黎明脆薄

马车驶得太快。衣衫单调

摊开手掌。三餐节衣缩食

刚刚退烧的疾病。旧日衣物

椅子不忍抽出身来。你我击手

二月的猫在叫鸯。孤枕难眠

有的继续蒙头大睡。这时

有一只鸟该有多好。新词令

瓦缶置山药、枸杞子和糯米

大火开后。改小火慢煮

古砚微凹。夜夜听山峦雪

堂中画。探蹄马画中乱窜

四蹄生风。当年的刀子挂

在墙壁之上。从河滩望去

枕上星宿是暗淡。夜初生

前途未卜。一切都无影无踪

苦圃。一只乌鸦在喝泪水

记住了。清明你要去上坟

| 惊蛰录

春天的烂泥塘。春韭疯长

月亮不慌不忙。雪已用尽了力量

捂住春天的口罩。放在通风的地方

可我更想知道。一根火柴的春天

有多硬。有多亮。有多烫

时代的灰。生命不轻薄

邪恶病毒的飞沫。惊动了祖国

水鸭们扑腾在大雨中

要赶在天黑前。帮围困中

的春天。脱离险情

春风有良知。河堤上的野花还是

开了。一个人沉默了很久。放下

修剪花枝的剪刀。老鼠钻过了树墙

| 墟中人

白天叮咚作响。此刻。诸事缥缈

远方貌似灯火。缥缈的观星亭

梁桥之下低调的老鼠。没被人看破

一溜烟儿跑过去。彷徨的垃圾堆

野兽添伤口。干枯的花萼

镶金边的瓷碗。拾荒者麻木的面庞

扁担与麻将，防火墙。看不见的屋顶

茶馆里喝茶打牌的人。老槐树下的分手

一个好夜晚。浑然不觉。他顺着浮桥

走下去。站在歌剧院外。幻想着

一首曲子的结束。风吹过水面

摇晃的倒影。看似要倒下。但总算

站住了。辨识星座。闪电在墙上

交出这断壁残垣吧。天很快就要亮了

濒临绝望的诗人呵。只完美了我们的少数

|桃花。空箩筐及戏中锣鼓

很多事情我都做不到

痛饮并陶醉。忍痛对练桃花掌 

譬如在桃花面前。给花点灯

多么希望这是真的

歧途。纹理暗淡

我在人群中低头走过

枯荷立于水面。镜中之像

你有一口白色的齿龈

野兽静静地躺着。嘶哑

口袋里零币叮当作响

树洞里抱暖。一任梆声远去

我做不到胸中有丘壑

以至于暗潮汹涌

我甚至做不到风雪里

取出眼眶里的沙子

到黄昏。风雪交加

“活着就要争取”

一个心事重重的异乡人

背着一只空箩筐

用孤独换了一只羊

翻过卧佛岭。回家过年

看戏。红脸抑或白脸

一箱宝物。都是后台锣鼓

| 父亲

这是一个怎样的下午三点？

我穿梭在城市古老的筒子楼里面

我熟悉的那狭窄，阴暗，肮脏的过道

我绕过楼梯存放杂物的拐弯处

敲响一扇剥落了陈漆的旧门

父亲还没有回来

他去看望比他大几岁的同事

孟昭友。朝鲜战场下来的团长

他去找他的住处

那个熟悉电话他打过有几十次

可是无人接听。钟声侵入你

这是小凌河北岸钟楼的钟声

父亲一直用他送给的唯一军用板斧

劈柴。生火。取暖

有多少日子无法启齿

用来塑造生命的东西很多

譬如父亲当年解放牌大卡车的箱板上

白色油漆写着‘宁停三分，不抢一秒’

从此道路遥远且宽广

| 忍冬

其实我已在生活中慢了半拍

途径市府广场去图书馆大厦

看见广场上那些铜质的

现代的牵引的雕塑崛立着

秋阳下闪射金色的光辉

垂柳树下一群群老人

或闲坐。或聊天。或棋盘对弈

沉默寡言。或迈开碎步转悠

他们曾是时代的推动者。也许

昨天他们都还在认真地开会

都在等待着发言。与时代互动

如今时光的磨砺吸光了他们的

热情。智慧。能量。他们顺从地

移动着脚步。身子。自己的影子

和愿望。我和一位老者又一次

谈到眼前的忍冬树。他是广场

变迁的见证者。当年他是市

劳动模范。这里是广阔的蔬菜

水浇地。供应全市的副食商店

流水数十年。微苦。暗疾

就像眼前满树的金银忍冬果

不怨不怒。心内澄明

像鸟儿一样围绕着树

直至今天他才注意到自己身体里

潮湿的部分慢慢地溢出

慢慢地凝结。天依然蓝成那样

白昼。只不过是愈来愈短了

| 宽恕录

那些做不到的事。看上去很美

我一点点欠下的。翻山越岭

还没能如数归还。富贵如秋风

一壶酒。我醉欲眠。卿可去

落叶入我怀。伤口愈合

真理如风。正如诗歌如风

抱柱而歌。一个人长发飘扬

南有乔木，可休思。江之永矣

可方思。祖国。鸟鸣一两声

直入云霄。多么遥远。咏而归

这才有点诗的样子 。我淡淡地

想了又想。我虽命如蒿草

真理却秘而不宣。南瓜笑容满面

守在老家。满心欢喜。遍地月光

 | 彷徨录

暗夜。低凹处。平躺床上

巴巴地望着天花板。腰间

隐藏的疼痛针孔般扩散

挪动彷佛成了奢侈的行为

如滂沱雨中不能自拔

身体里突如其来的风

两只手还能自由活动

还有思想。这些年

用一些发黑的文字

写干净的文章。冥思

沙哑。暗烧。在黑暗中

摸索太久。总得有

停下来的时候思索

这也许是不可避免的生活

过去的顺从与反抗。愤怒

悲伤。绝望。慈悲。欲望

不舍。挣扎。未知与虚无

热闹的白天。狼藉的黑夜

已无从区分。尘世再好

都有时限。疾行。人生

只是片刻的欢愉。光赐我

温暖，亦将我灼伤。尘世

为五色，我已尽染。人间

显得慌乱。肉身就要把我

带往冬天的路上。死亡

只是一个门洞。前面就是

大海了。这一刻迟早要到来

| 水火录

在他家乡的乌金塘水库

一个大雾的早晨。他

携带酒壶。衣带渐宽

醉入深秋。山峦变得委婉

暴雨无疾而终。他清了清嗓门

构想着一把斧子闪金光

透出牙齿一样的锋利

对着象形文字和古老的森林

喉管发出嘶嘶的声音

这里每天都在重复

蝉声繁茂的乔木

生长总让人想到消逝

每日看到的落日里

有他的熟人。背上包裹

回到往日的小镇

人世繁芜。一条河流的病症

没完没了的争吵。修车铺

一元两元的菜市场

一场大水冲刷了他的鱼池

他看见水在结冰

杀人不用刀的水。当然

论及死，是不同的

触摸到弥漫的潮湿

当他明白过来

告别也临近了

真正的悲剧都是无声的

说出来真的那么重要吗

秋日的山楂树

被天堂的大火照亮脸庞

他走近只属于他的季节

像刚刚出生一样

| 我爱这悲伤的大雨

像每一个正常的人一样

越过沙丘。像唯一的乐手没有

出现。像爱这人世间不可

多得的英雄。像一个朋友

背靠天山给我写信

笔锋上闪耀雪山之巅的锋芒

奢想飞翔。像一个诗人从他

肮脏的行囊里掏出一迭诗歌

一边在小酒馆喝着劣酒說

他对自己的罪恶毫无察觉

像一个带着镐和铁锤，带着

干瘪胃囊深入底层的探矿者

离开我们时依旧两手空空

像那个打工者。在外夜半醒来

找到最后一根烟头。挣的血汗钱

被一直压到腊月二十左右

像那个直立着头发的来自

河套平原，驼背的只有一只

触手的青年画家。站在桥上

落日余晖里他的脊背已变成

黑色。像那些我在上午遇见

她们，傍晚又遇见她们

在大城市有着活着的疼痛

迷失疼痛的独居深夜尖叫的女人

够了！够了！所谓的世间

许多事都不会有结尾。我也是

苦不堪言。人间总是如此重复

这些与我毫不相关的事物啊

总是急管繁弦。我攥着笔

在一个暴风雨窗牖未关的深夜

却突然让我感到莫名的悲伤

新诗选刊

| 图片选自网络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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